兵是怎么建立、怎么壮大、怎么文攻武卫、最后又是怎么偃旗息鼓、以至后来夯钵啷当全都去了云南海南种橡胶去了的全过程。徐长卿刘卫星他们年纪小了一轮，没赶上当年的红火，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，这时听老叶一一讲来，顿时有恨自己晚生了几年的遗憾。

    老叶说起他当年大串联的光辉事迹，说得眉飞色舞。说当年大家都停课闹革命，一颗红心向着党，个个都想去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的接见。有的人是急性子，就扒火车，一段一段往北京坐。那个时候调度都乱了，有火车就上，一看方向不对头，就命令司机改道，遇上一辆车上有两派的，就要打起来，谁打赢了听谁的。火车司机根本不敢得罪红卫兵小将。你也不要以为看到一列火车挂的牌子是到北京的，就可以太太平平地坐到北京。你不知道什么就当中拐弯了。当年他就是在上海火车站坐的直达列车想去北京，谁知第一站在南京一停，就被命令调头往江西开，从南京上来的红卫兵说是要先绕路去井冈山，要重走当年红军长征走过的路。这一下所有的计划都没用了。只好要么跟着火车到江西，要么跳下火车另外找车去北京。

    又说，他当年身上就带了五块钱，从上海出发，到了南京，井冈山，后来去了长沙，站在过橘子洲头，吟诵着著名的《沁园春长沙》：

    “独立寒秋，湘江北去，橘子洲头。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；漫江碧透，百舸争流。鹰击长空，鱼翔浅底，万类霜天竞自由。怅寥廓，问苍茫天地，谁主沉浮？

    携来百侣曾游，忆往昔峥嵘岁月稠。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；书生意气，挥斥方遒。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粪土当年万户侯。曾记否，到中流击水，浪遏飞舟！”

    当时他看着湘江从眼前浩荡而去，胸中真的是豪情万千，想大干一场。后来去了瑞金，遵义，重庆，西安，连新疆都去了，再到延安，最后到北京时，已经过了大串联的最疯狂时期。这一路花了他大半年时间，真正叫做风餐露宿。

    徐长卿问：“那你五块钱是怎么够用的？就算车子可以搭，饭总要吃嘛。”他也是搭车旅行的常客，因此对这个问题很有心得，问的话也问在点子上。

    老叶对朱紫容说：“我以前就说我徒弟有像我，有我六成的本事，你看没说错吧。”朱紫容笑笑，不搭话。老叶接着说：“大串联时有一个名词叫‘红卫兵接待站’，一般都在当地最著名的学校里，办事的也是红卫兵干将。他们掌握了学校的一切权力，包括财政。你只要找到同一派的接待站，把学生证拿出来，他们就会很仔细地做记录。你报上你要去的地方，他们会按实际费用发给你钱和粮票，你拿了这点钱就可以买吃的买车票。到了下一个城市下一个接待站，再登记领钱，就这么一站站往前走，那时还有人越走钱越多的。”

    刘卫星也听得入神，问：“那是怎么办到的？”

    老叶说：“大串联前是武斗，那真是乱得要死，有的学生被打死了，有的人就捡了死去学生的学生证，冒充是自己。每到一个地方就去两个派别的接待站，就得到两份补助。你说是不是会越走钱越多？”

    把刘卫星听得羡慕不已，巴不得自己也换下工作服穿上军装戴上红袖箍去串联去。

    徐长卿又问：“那这此钱最后由国家掏腰包了吗？”

    老叶说：“这就是我说的接待站的红卫兵干将们工作出色的地方。后来那些登记记录的名册全都寄到各自所在的学校，又归入了档案，最后跟着档案到了工厂，这些钱后来从工资里分月扣除了。你们想想，那时有多少学生在大串联？一个接待站要接待多少红卫兵？那是真正的来自全国各地，这样的事他们都做到了，真是了不起。”说起就称赞不已。

    朱紫容忽然笑说：“怪不得你刚进厂时到手的工资总是比我少，原来是这个道理。连我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老叶也笑说：“你没问，我当然不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是给你父母了。”朱紫容说。

    “也给的。”老叶说，“所以只好请你吃三分钱一支的盐水棒冰。不像现在，想吃点啥就吃点啥。”

    朱紫容笑一笑，用煮得发白的浓汤泡了饭，静静地吃了。

    注①伊：他。